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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7期 >
2006年1月
從社會認同思考信仰認同
       陳文逸

 

人類是群居的社會,文化從當中演化而來。對一個人而言,認同一個群體或被一個群體所認同,一直都是切身又實際的需要。【認同】作為一種社會現象,它不斷的在人的社群中,以各種不同的面貌進行,痕跡鑿鑿可尋。

台灣社會的政治認同,清楚分為藍、綠。冷戰時期,資本國家與共產世界比現今存在更尖銳的對立,危險一觸即發。不過,最原始、最根本,最不容易改變的認同,大概是同一家族血源的關係,再來是同一個族群,然後是國家社會的認同。而信仰,基本上屬於一種文化的根本認同。

一般社會中的信仰的認同,雖然沒有家族血源的認同那般清晰、堅定,但不同的信仰會帶來不同的認同。基督教被認為是洋教,基督徒是背祖叛教。也曾聽說,有些信仰還不穩定的基督徒,主日一早去教會還用報紙把聖經包好,怕被看見。早期宣教面對傳統民間文化的艱辛步履,以及現今台灣基督徒比例稀少的事實,或許我們可以從【認同】這個社會現象中汲取一些亮光,應用於宣教事業。

認同是被擠壓出來的

【認同】是各種民族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。除此,還有一個有趣的特性:當大家都是單一類似的群體,就沒有所謂的認同與不認同,反正都一樣,沒有特別的差異。但當一個不同的群體要接近,或融入另一個不同的群體時,就會因各種社會力量的凝聚、運作及需求,擠壓出不同的認同。

台灣移民的歷史中福佬人比客家人早,在客家族群還沒有大量遷入的時候,基本上沒有福佬與客家衝突的問題。當時的認同出現在比一整個族群還細小的不同家族之間。

當福音尚未進入未得之地時,基本上不會有信仰認同的問題。沒有相異,就不會有對立。但當福音不計代價的要進入未得之地時,【認同】就會被擠壓出來。如果一開始不被認同,福音連初步的接觸都有困難,更不要說進入深層的影響。主耶穌的道成肉身就是一個爭取認同的最好榜樣。保羅也說:「向猶太人,我就做猶太人,為要得猶太人。…向軟弱的人,我就作軟弱的人,向甚麼樣的人,我就作甚麼樣的人。無論如何 ,總要救些人。」(哥林多前書九22)。

早期的台灣社會尚屬封閉,也未像如今多元發展,外籍宣教士初來此地,的確遭遇認同上的困難。不過,他們帶著文明的優勢,在文化、醫療、教育及其他方面,更能夠實際的幫助百年前台灣的基層百姓,這方面的優勢多少抵消一些文化認同上的困難。早期宣教士帶出來的醫療宣教、基督教醫院及學校的設立,在台灣宣教歷史中的貢獻,無可取代。如今台灣的基層社會,信仰可能帶出的認同對立,早已不若以往的尖銳。當然,西方文明在宣教上的優勢也已遠遠的逝去。

認同凝聚力量,也會產生對立

族群的【認同】之所以產生,是因外在環境變化到需要凝聚力量來面對。【認同】所以那麼容易操作,是因為人需要被認同,一種自然的歸屬。認同的力量可以被用於正途,也可能產生對立,排擠異己,撕裂社會。愈傳統,愈單元的社會,對立較容易變得尖銳。愈現代、開放的社會,會因各樣多元價值系統的相互潤滑而趨於緩和。

1684年後客家人大量移入台灣,因著生活開始與較早抵達的福佬人爭水、爭地,而發生尖銳的對立,最後都導致大型的械鬥。歷史就在這些恩恩怨怨當中經過。如今客家、福佬的界線也漸漸模糊了。

在宣教上,積極爭取信仰認同之前,最少應消極的避免對立。在鄉下愈久,就愈發現屬靈爭戰的真實。民間信仰的背後的確是黑暗、撒旦的權勢。只要稍為注意就知道,拜的愈嚴重地方,就愈多的貧窮、死亡、淫亂、家庭破碎。偶像崇拜愈興盛的地方,福音工作就遇到愈多的攔阻。但是民間信仰是基層群體的一種根本認同,在還沒有經歷福音的好處之前,我們如何可以敲鑼打鼓的說他們是拜偶像、魔鬼?在被世界的神所擄掠、所矇蔽的同時,他們又怎能明白屬靈的真相。沒有好的處理,福音不只聽不進去,早已製造對立。而這種意識形態的對立,一旦形成,也不容易拆除。

另外,宣教的進展中,如何造就基層信主的基督徒,面對屬靈的爭戰,贏得更多的靈魂,而不製造不必要的對立,繼續爭取認同,以致群體歸主,需要細膩的操作。

認同會變得模糊,也會轉換

戰後因社會的開放、多元發展,產業結構的改變,造成大量的客家族群,離開原先集中居住的傳統鄉鎮,進入都市就學、就業。這些進入都市的客家人,由於人口比例較低,基於經濟競爭,多半選擇隱藏自己的客家身份,而學習使用其他優勢族群的語言,包括文化上優勢的國語,人數上優勢的台語,而較少刻意保存客家的語言與文化(<當代台灣社會的族群想像>,王甫昌著,台大出版,p.170)。

這種社會變化,人口的遷移的確造成認同界線的模糊。當文化,語言,人際關係都在改變時,原先族群提供的那種血源及地域的認同,就被稀釋而模糊。社會學者認為家族與村落所提供的歸屬感慢慢的勢微,原先〔歸屬性身份〕的認同就逐漸被〔成就性的身份〕認同所取代(同上,p.79)。

這種新的認同,大致是在一個新的環境中,因新生活機能的需要,而發展出來的功能性需求,實際圍繞的團體就是職業中的伙伴及社區的新人際關係。它是以功能為出發點,舊的認同無法供給需求,因而尋求新的認同。然而新的認同雖然出現,但這種〔成就性的身份〕認同,算是個體在大環境下,不得已的被動因應,也因缺乏〔歸屬性身份〕那種血源的自然傳統,缺乏未來的傳承,如果有更好的功能誘因出現,【認同】還是會不斷的出現轉換。

【認同】會變得模糊,【認同】也會轉換,特別是社會出現新的功能誘因。傳統民間信仰的認同,因著社會的開放、多元,已不若以往的堅硬。我們已看到一扇微開的門,神國的宣教事業要提供更多的功能性誘因,來轉換民間原有的信仰認同。

前幾天一位體格健壯、黝黑的家長來教會接他的孩子,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依海為生的養蚵人家。依海為生的人,通常篤信民間信仰。和他交談了一下,趁機邀他來聚會。言談中可以感覺到,教會對他的家庭帶來的幫助。他直謝謝教會的課業輔導,讓為生活忙碌的家長可以稍減一些後顧之憂。教會認同社區,進入社區,提供優於廟宇的功能,會像有足夠馬力的推土機,把傳統凹凸不平的成見推平,開出一條福音的路。

不能只停留、滿足於淺層的認同

在福音核心不被妥協的情形下,儘量爭取認同是必須的努力。宣教如能提供社區真正的幫助,取得認同是不難達成的目標。福音事工不能短視的聚焦在只想改變異教的信仰,而是要有愛心的行動,取得認同。土先鬆了,水到渠成,自然發芽成長、結實百倍。但是我們不能只滿足於這樣淺層的目標,取得認同和得著重生的生命、讓人進入教會成為委身的基督徒,還有一大段距離。

天主教為了在文化上取得認同,開放祭祖。美援的時代,大量發放物資,特別是麵粉,人都進到了教會了。1945到1965年間,天主教堂的數目增長 725%,基督教教堂的成長是434%。人數上,天主教增長876%,基督教只有234%。而1965到1985,兩者的成長趨於緩慢,基督教信徒成長 63%,多於天主教的32%(台灣民間宗教的現代趨勢,李亦園)。這當中的社會因素很多。不過,天主教並沒有因為開放祭祖而對宣教工作有明顯的幫助,發放物資帶來的成長也是短暫淺層的泡沫,如同浮萍飄流。

結論

社會演變中的各種【認同】現象,可以成為我們的借鏡。在福音未得之地的宣教事工,需要以減少對立,取得信仰認同為最初的方向。具體的作為就是愛心的事奉,以社區的需要為教會的中心。但是不能只以取得淺層的認同為滿足,福音事工一定要帶來生命改變的見証,讓人一起再加入這個行列,宣揚那召我們出黑暗入奇妙光明者的美德。

如果宣教事工能以主耶穌道成肉身為榜樣,福音工作終將匯集涓涓細流,而成滔滔江河。

你們這小群,不要懼怕,因為你們的父,樂意把國賜給你們。(路十二32)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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