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里山，半山腰18號公路旁，有一間小小的小學。山嵐不時的飄來；遠遠的望去，山坡像是舖上一層綠毯。茶業留住了居民，居民帶來社區的生氣。週間除了公路偶有爬坡，喘氣而上的汽車，附近一帶大致寂靜。

有學校的山區，似乎代表還有一定的人群。不過這個地方，沒有7-11，沒有全家（FamilyMart），沒有萊爾富(Hi-Life)。學生從附近的山區而來。

台灣近年來，便利超商遍佈，傳統雜貨店式微。超商販售的東西，服務的項目，包山包海！沒有超商的地方，表示已經不具有早期傳統雜貨店的經濟規模。連便利超商都不想去的地方，真的是偏遠了。

簡樸單調的生活

小Y五年前學校畢業就到此任教。

學生時代她開始參加鄉福暑假的雙語營會。營會結束後，安靜的消失，沒有人提過她的名字。畢業後，她選擇到偏遠地區。在考慮往山上，或海邊時，才有機會認識她。後來她選擇上山。

幾年前，我和幾個年輕的基督徒上山探訪她。山中寧靜的校區像是來了幾位稀客，一下子就被請到辦公室品嘗當地的高山茶。

當地不只沒有便利超商，連小麵攤都沒有，完全找不到東西吃。難得一起用晚餐，我們開車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，才找到一家小小的餐廳。

我問小Y，平常如何解決飯食？
       她笑笑的說：「營養午餐有剩，就留一些起來當晚餐。」
       「早餐也吃那個？」我再問。
       「早餐，通常下山時，帶一些麵包上來！」
       我又納悶的問： 「營養午餐若沒有剩呢？」
       她又說： 「通常都會有，若真沒有再想辦法.....。」
       「妳生活這麼簡樸？」
       她又笑笑的說： 「對啊！基本生活需用的，原本就不多！」

不只沒吃的，還有交通不便！

山中不只找不到吃的，還有交通不便。

小Y家在外縣市，每二週回家一趟，車程約二個小時。她的教會離學校也有一個半小時。每主日到教會，下午還有固定的服事，一直忙到五點，然後再趕著昏暗的天色回到學校。

教會每週三晚，有同工造就會。起初她每週都出席，後來接了學校行政工作，改成二週一次。週三晚下山，隔天天未亮，又趕著晨曦，開一個半小時的車回到山上，開始一天的教學。搭高鐵，台北到高雄一個半小時。一個半小時，高速公路上，可以穿越好幾個縣市。在時間和空間的壓縮下，一個半小時的車程，感覺已經很遠了！

週間在校，常被那些小毛頭整得精疲力盡。週末又切換到教會，同樣忙一群弱勢兒童，這一點都不新鮮！

白天改完了學生作業，還要開長長的路到教會接受造就，完成聖經課程，一點都不懂得時下年輕人的生活品味。

上山、下山，無數的晨昏，無盡蜿蜒的山路，無悔的青春。

我問她： 「油料不便宜，這樣開車不會累嗎？會不會偶爾像魑魅般，腦中浮現“何苦來哉”的念頭？」
       她笑笑著說： 「沿途風景很美，車上聽詩歌、聽講道，很享受！」　

福音的負擔

小Y開始任教後，更多投入暑假營會的籌備。相機對著她，她會臉紅；如果可以選擇，會隱身在別人衣裙的後面；她喜歡跟隨，甚於帶頭；話說得少，事做得多；她不多揚聲，卻有佳美腳蹤；不主動爭取，但一有需要，可以挺身而出。

有一年營會缺營長！營長要指揮，要領導統御，要帶領營會達成目標。她不像那種拿著麥克風，在台上嘶聲力竭的人。但因有需要，她用簡單的言語、淺淺的笑容、堅定表情，接下任務，而且達成使命。

營會中，她最喜歡總務組。總務組就是打雜組，從飯食、洗衣晒衣，到各式器材、教具，營會需要什麼就要變出什麼！吃不飽，睡不好，被蟲咬，都和總務有關。有一年，小Y當總務組長。該梯營長一開始打趣的說：「這一梯，除了達成營會既定的使命。還有一個重要目標，就是要把小Y惹毛…….！」結果營會結束，其他的輔導個個人仰馬翻，還是沒有本事把小Y惹毛。印象中，到現在還沒有從小Y的口中聽到什麼負面、抱怨的話。可能有，只是比一般的人少得太多！

不只營會，在學校偶爾會利用機會對學生分享福音。也以身作則，成為美好見證。或許愈偏遠、愈傳統的社區，對老師仍有一份傳統的敬尊。在與家長的互動中，可以很自然的分享信仰，並建立關係。還有家長主動問：「如何可以成為基督徒？」後來她利用二個晚上，用聖經材料陪讀二位媽媽。

最資深的老師

小Y在山上五年，28歲，已經成為學校最資深的老師。這表示學校沒有超過五年的老師。即使在教師難考，調動不易的情形下，偏遠學校的教師流動率仍然偏高。

28歲，很多人還在研究所念書，沒有正式踏進社會；28歲，不論親人、朋友的關切或切身的需要，感情、婚姻的詢問，舖天蓋地而來；28歲，難得青春，生活應該多彩多姿；28歲，很多人還很幼稚，所思所想只有自己，穿什麼，吃什麼，那裡好玩？但28歲小Y的身影，堅定的穿梭在靜靜的鄉間，不停撒下盼望的種子！

今年暑假，因許多因素，小Y請調下山。她沒有選擇回到自己成長的城市，依然到偏遠漁村。她心繫基層弱勢，希望可以找到一個長久耕耘，不用再調動的地方。

理想可以很輕，也可以很重；生活可以很簡單，也可以很繁複。心志可以飄泊不定，也可穩如泰山。

從山上到海邊，風還是那樣的吹；孩子的臉還是那麼黝黑；居民的生活還是那樣的基層、弱勢。離家還是那麼遠，只是少掉蜿蜒山路。還是那個不變的負擔，把永恆的福音傳給基層的百姓，把這塊自己所愛、美麗的土地，介紹給更多的學生認識。

小Y還是笑笑的面對前面的挑戰！

（本文曾刊登於基督教論壇報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