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前我未信主，先生家裡是傳統道教，他一再確認我可以拿香跪拜後，才放心跟我交往。結婚後10年，我信了主。公婆知道後，大為震驚！雖然反對，但也無可奈何，畢竟婚都結了，孩子也生了兩個，況且我是成年人，他們沒有權利也沒有辦法左右我的思想，只是他們嘴巴一直叨唸著：我不拜他們，他們以後沒得吃，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吃。

信主快一年時，公公因病去世。從發病到去世，短短不到一個月，婆婆傷心極了，嚎啕大哭，每個人輪流安慰婆婆，慰詞不外乎是「不要哭了！」、「時間還沒到！」婆婆依然放聲哭叫，我小聲問先生：「不能哭嗎？」先生默不作聲。奇怪？人傷心難過的時候不能哭嗎？上帝最寶貝我們的眼淚，我們的愁苦祂都知道。後來我才曉得，不是不能哭，而是在道教的喪禮中，「哭」是有時間表的，規定甚麼時候、甚麼情況、甚麼場合要哭，若在規定的情況下哭不出來，那就得靠演技了，或者花錢請「孝女」來幫忙哭。

喪葬儀式從出殯的前一天下午兩點開始，中午我們在屋外廣場空地用餐，吃到一半，聽到長輩呼喚我和大嫂，要我們兩個媳婦趕快到裡面去哭，因為已經「有人來哭了」，所以喪家也必須有人在裡面對哭，與外面相呼應；原本在吃飯的我，抬頭一看，看到先生的三個表姊們，在廣場前的小路上正跪爬著，像是要一路哭爬進來，長輩門見狀，就說不用那麼早跪，到裡面再拜就好。後來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，因為我跟大嫂被長輩催促要到裡面哭叫大聲一點，要給外面的人聽到。

儀式下午兩點開始，一直到凌晨兩點結束，每段儀式大約一個半小時，中間有休息。記得是晚上十點多，一場儀式將要開始時，有一長輩叮嚀我們，這場儀式的最後，你們必須繞爬著神桌大聲哭叫爸爸，那位長輩離開前還一直拜託帶領儀式的道士要提醒我們，才放心離開。儀式進行沒多久，道士要我們跪爬繞著神桌向我公公打招呼，於是先生和他的兄弟姊妹們便開始聽命行事，因為我信主不跪拜，所以是站在那裡看著他們，只見一群人繞著神桌開始跪爬哭叫，我心想：「咦？剛剛那位長輩說是儀式快結束前才要哭爬叫，這段儀式怎麼這麼快就要結束了呢？」爬叫大約一圈後，道士發現他們會錯意，便說：「還不用哭叫，等一下快結束時再哭。」我心想，那不是白忙一場嗎？剛剛哭的都不算，等一下還要再做一次？！

出殯當天，另有一組喪禮工作人員前來。家屬站在兩旁，主持人一一叫喚賓客的名字或身份，要他們到前面中間上香祭拜，我心裡盤算著，等一下被叫到的時候，我不要站到中間，不跪拜站中間太突兀。誰知被叫到的時候，主持人的助理一直要我站到中間，僵持也不是辦法，只好硬著頭皮走出去；結果當主持人喊「跪拜」的時候，我的眼淚湧了出來，心裡吶喊著「主啊！這是一個甚麼樣的狀況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？」當時的畫面好像蛋糕上面插一根蠟燭，我就是那根蠟燭，只有我沒跪，所有人都跪下了。

好不容易，捱到喪禮結束，以為事情過去了，心想婆婆一直待在屋內，應該不知道外面的事情，誰知親戚告訴了婆婆，婆婆氣極了，一直罵我先生。先生後來跟我說：「媽媽非常生氣，說不拜就不拜，為何還要站在中間？」先生接著說，我連「演一下」都不肯，只要拿個香跪一下就好，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卻不願意做，又不是不讓我信主…。不拿香跪拜，這種行為「太不孝！」哇！「太不孝」這句話實在太嚴重了，天大的誤會，我一定要澄清，但是先生連讓我開口的機會都不給，馬上又接著說：「妳不要跟我講宗教的事情，我不想聽！」說完便走出房門，我難過極了，打電話給牧師師母，牧師和師母告訴我，我做的是一件對的事情，不要難過，要我忍耐，主必因我的順服忍耐看顧我。這件事過後，大約一個禮拜，我的心情比較平靜了，我想先生也是，於是便問他：「你說我不跪不拜是大不孝，你那些表姊從小路就跪爬進來，她們有孝順過你爸爸嗎？」先生回答：「沒有。」我又問：「伯母有向你爸上香嗎？」先生回答：「有。」又問：「伯母對你爸爸好不好？」先生回答：「不好。」我早就知道答案，只是故意這樣問。因平時閒聊中，便知道先生的伯母待公婆極苛薄。我繼續說：「你說我連演一下都不肯？其實當香傳到我面前的時候，我也很想把它接過來。一支香多重？二支三支又能多重？我也很想跪下去，我又不是傻瓜，我知道只要我跪下去，在人面前就不會有事，但我為何要做給那些人看？我的一切好處、賞賜，都是上帝給的，我要討上帝喜悅，我要做祂喜悅的事情，祂不喜歡的事，我就不做！我要討神喜歡，不討人的喜歡，何況親戚們只有喪禮那一天來，過後又回到各自的生活，我得罪他們只有一天，忍耐一下就好；我若得罪上帝，將永遠抬不起頭！」先生靜默不語。知道他已經了解，不會將拿香跪拜與孝順劃上等號了！

感謝神，往後的日子，我跟婆婆的關係並未疏離，還是跟以往一樣互動良好，也維持一個星期回婆家一次。遇到拜拜的時候，婆婆會把未拜過的食物先取一份出來，留給我。今年清明節，我也準備了鮮花回去掃墓，也持續為婆婆及先生禱告，懇求主讓他們有得救的機會，也求神破除祭拜祖先的捆綁，期盼全家人都得救，願那一刻早日來臨！

（作者為蒜頭工作區姊妹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