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個星期，我們全家到附近最大的一間生鮮超市。二歲四個月大的老四，坐在超市的推車上，由我推著。在琳瑯滿目的水果中，經過一堆奇異果(Kiwi fruit) 。他出奇不意，突然精準的拾起一顆，在還來不及制止的時候，他已經把奇異果當球一樣丟出去了。還好沒有打到人的後腦杓，果子掉到不遠的地上，滾了幾圈，然後停下來。小孩樂的很，但旁邊站崗的店員，在錯愕中，勉強擠出一絲的笑容。我趕緊撿起來，連賠不是，說：「這顆買下來！」然後在大大的塑膠袋中，貼上標價，裡面有一顆小小的奇異果。全家魚貫走出結帳櫃台的時候，那個小姐還特別看了我一下，我想她在嘀咕：「一家這麼多人，吃一顆奇異果？」。

這兩個雙胞胎，正對許多事好奇。好好的東西會被他們弄壞。他們常常不聽使喚，並實在也還聽不懂使喚。衛生紙，書報常常撕的滿地都是，更不要說翻箱倒櫃了。最近知道冰箱裡有好東西，常常好奇的去開。太太花了好些力氣才買到一個小裝置，裝在冰箱上，可以防止兩小隨意去開冰箱。好不容易找到這種東西，又好不容易把它裝上去。幾個小時後，老二為了開冰箱，硬是把它扯壞了。在有五個調皮男孩子的家中，隨時會有狀況，發條上得太緊，難免常常要大吼大叫了。學習了解小孩成長的過程，讓自己變小一些，可以省下這些力氣。

其實，生活中很多的事情會讓我們受不了，甚至掛不住面子，雖然信仰還蠻像那麼回事的。當年12門徒跟隨耶穌，在往耶路撒冷的路上，突然雅各和約翰上前一步，提出：「在你的榮耀中，讓我們一個坐在你右邊，一個坐在你左邊」。其他十個門徒聽見了，都很生氣這樣的小動作(馬可十35-45) 。

舊約也有一個惱羞成怒的例子。亞撒做王的時候，他行耶和華看為正的事，除掉外邦人的邱壇，國中實行宗教改革，復興上帝的祭壇。他在位前35年，國中太平，沒有戰事。但第36年挑戰來了，以色列王前來攻打他，他轉而與敘利亞王結盟。先知哈拿尼責備他，沒有仰賴耶和華，太愚昧了，以後國中必常有戰事。這個從神來的指責，像重重一槌，打到亞撒王敏感的神經。王沒有順服反省，反倒跳起來，把先知關在監牢裡，同時也壓迫百姓(歷代志下十六7-10) 。

主流的神學，認為聖經看重一個整全的人，硬要把人分成靈、魂、體三個部份，在某些層面上，多少覺得不妥。不過有時候，在功能上有些劃分，比較能解釋人複雜的行為模式。前一陣子，看到一篇介紹青少年的文章，裡面有一段，大意是這樣：「….總括青少年時期的問題，其實是一個幼小的靈魂，裝在一個逐漸長大成熟的軀體…..他們學習要成為大人，但外在感官所碰到的各種狀況，幼嫩的生命，並不足以應付…」。誇張一些說，青少年的外表像成人，內心像嬰孩。不只青少年，成人也是一樣，有時身量像巨人，生命像侏儒。心理學要解釋人的行為模式，常要回溯到原生家庭，並揪出〔心中的那個小孩〕。保羅對此更有深刻的體認：「在我肉體之中，沒有良善，因為立志行善由得我，行出來卻由不得我…..我這個人真是苦啊！誰能救我脫離這死亡的身體呢？」(羅馬書七18-24)；「弟兄們…. 還不能把你們看作屬靈的人，只能看作屬肉體的，看作在基督裡的嬰孩….」(林前三1)；「我在父面前屈膝，求他按著他榮耀的豐盛，藉著他的靈，用大能使你們內在的人剛強起來….」(以弗所三16；新譯本) 。

基督徒不能反智，但保羅知道在屬靈團體中，產生的嫉妒紛爭比較不是知識層面，而是屬靈生命的問題(林前三3) 。當門徒在路上彼此各懷鬼胎，爭論誰要為大的同時。主耶穌就告訴他們，屬靈的團體和世界的團體的不一樣。世界的團體都是用權力、階級來支撐本身的運作（各國都有被尊為元首的統治他們，也有官長管轄他們(馬可十42)），但是屬靈團體的運作沒有辦法靠階級來支配，所以不需要去爭誰要坐左邊和右邊。在屬靈團體中想要當頭的人，就得先去服事別人。

柔軟一直是一種強大的力量。一種防止直接衝撞帶來傷害的力量。人與人相處到一個程度，必定會脫離外在的客套，進入較深的生命層次。那裡會有新的認識，不同價值體系與意見的衝撞。這些年來，因有機會接觸一些教會團體，發現同樣愛主的兄姊在服事中受傷，不願再碰事工。一個有屬靈看見又柔軟的人會知道什麼是真正重要，且需要堅持的，但這些事不會太多。更多的時候，會放下自己意見、感覺、權利，去成全別人，成全整體的目標。然而具有屬靈生命的人，才會真正柔軟。可能我們的同工，在成熟的年齡及外表後面，是一個屬靈的嬰孩，或者我們本身就是如此。我們無法期待別人改變，只能反求諸己，讓內在的人強壯起來、心中的小孩成長、屬靈的生命厚實。這樣不只比較不會傷到別人，當別人偶爾踩到我們的神經，內在沒有表現出來的衝突、生氣就不容易累積在生命中，苦毒和傷害比較容易蒸發。

在一個追求表現，互相爭競的大環境中，屬靈的團體更需要有柔軟生命的榜樣。在門徒彼此爭論誰要為大的場合，主耶穌講了重要的一句話：「因為人子來，不是要受人的服事，而是要服事人，並且捨命，作許多人的贖價」(馬可福音十45)。在十架上，一切的羞辱、譏笑集中在主耶穌的身上，祂可以從十架上從容的下來，但祂選擇柔軟。這樣的柔軟，其實勝過世上一切的爭競，也戰勝了黑暗死亡的權勢，也給我們一個生命的榜樣。這是一個生命的巨人。

這個時代，許多人對大道理愈來愈沒有興趣，人想看到的是生命榜樣。美好的榜樣就像座標，穩穩的在那裡，提供許多尋求的人找到生命的經緯。在屬靈團體日益容易受傷，家庭更多分裂的社會，需要有更多柔軟的生命榜樣。那是道路，真理，生命。可能外表柔弱，卻是真正的巨人。

會講、會寫可能離理想的情況還很遠。遇到事情，我們很容易會從十字架下來，想辦法再上去。事實是下來很快，上去很慢。不過很有盼望，因為主耶穌要在我們生命中做成祂的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