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中到七月中將近二個月的北美傳遞,其中有同工問到:「鄉福向台灣都市教會的傳遞情況如何?」我答說:「在北美因為一趟出來不容易,既然出國了,除了拜訪既定支持的教會,也會主動尋求傳遞的機會。但在台灣,一般教會面對的福音機構、神學院,甚至自己教派的需要都很大。在傳遞方面擔心給其他教會帶來困擾,因此有人邀請我們才去。」這是鄉福的傳統。除了傳統,就個人的本性,也不是那麼自然就把自身的需要呈現別人面前,怕多少有那麼一點勉強、為難別人。幾年前剛接總幹事,有位長輩建議我多參加一些跨區的牧者聯誼會。除了怕為難別人,老實說心裡還驕傲及悖逆的想著:「如果只是一般的社交,我寧可用那些時間在家裡好好看一本書。」
鄉福的總幹事,不論是角色及組織交付的職責,都可以冠冕堂皇的把神國需要、異象,常常搬到台上嘶聲力竭的呼喊。過去既使理由再充份,角色再自然,在傳遞需要的時候,總有些微的掙扎。一種來自使命的驅策和內在本性的模糊掙扎,還是怕為難別人,甚至這當中還夾雜著一種深層且薄薄的心虛──自己內在的領受,真的就像我講的這樣嗎?
過去的二個月中,一場接一場,一個教會接一個教會。除了主日在不同的教會,因著不同的需要,有不同的信息分享。週間的聚會大致上都是事工分享及異象的傳遞。一個小時就分享一個小時的內容。半個小時就有半個小時的版本。非正式聚會的,也有非正式聚會的版本。更隨機的也就隨著聖靈的感動據實分享。很奇妙的,沒有因為分享的內容可以駕輕就熟,心中就失去感力;沒有因為可以倒背如流,就彈性疲乏。反倒負擔愈來愈強,異象愈來愈清晰。那份內在自我的忸怩和薄薄的心虛,愈來愈沒有作用。在這個迫切的時刻,我需要把台灣福音的需要,把改變土質的異象,像種子一樣栽種在弟兄姊妹的心中。
台灣鄉村福音工作的展望在那裡呢?我喜歡分享一個故事,一個當我在照顧孩子時,從教會的兒童書架上,看到的一個故事,是法國小說家紀沃諾(Jean Giono)寫的<種樹的男人>。讓故事的摘要佔去主題文章不少篇幅,似乎有些偷懶,不過這是一個令人看到盼望的故事。
〔大約四十年前,我長途拔涉來到阿爾卑斯山下的普洛旺斯高原,當時這個高原一片黃土,光禿禿的,放眼望去,一棵樹也沒有。
我走了三天,來到一個破落村莊的廢墟附近…..心想,要找到水,恐怕是沒有指望了,就在我爬上一個山坡,忽然看見遠處山谷有人影……那是一個牧羊人,……他很少說話,但可以感覺得出是一個充滿自信,意志果斷的人。因為他在這個荒涼高地砌起一棟石頭房子…..他帶我進房間,…倒出一堆橡實,然後一顆顆仔細的檢著。
我好奇的問:「你在做什麼?」
牧羊人回答:「我要選一百顆種子,明天種。」
艾爾則阿.布非耶在這片荒山野地已播種了三年,大概埋下了十萬顆種子,不過只有兩萬顆發芽;而在這兩萬顆樹苗之中,又只有一半能逃過乾旱及野鼠。
「為什麼要辛辛苦苦的種樹呢?」我問。
他說:「這塊高原因沒有樹,正走向死亡。」
隔天….我們爬上山脊,牧羊人拿起鐵棒向下扎了一個洞,放入一顆橡實….
我好奇的問:「這個山坡是你的嗎?」
他搖搖頭。
「那麼是誰的?」
「不曉得!可能是公有地吧!………」
那次相遇後的第二年,爆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…….大戰結束後,我再度踏上那條通往光禿禿高原的道路。景象大致如昔,只是在沒有人煙的村莊盡頭,有股灰濛濛的霧氣,彷彿為山頭舖上一層毛氈。
我想起那個種樹的男人,在五年的戰亂裡,我親眼看見許多人在戰場倒下,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怎麼生活呢?
事實上,艾爾則阿.布非耶不但活著,…..這段時間他心無旁騖的一直在種樹。1910年種的橡樹現在已經十歲了,長的比我們高,看起來壯觀極了。我實在說不出話來,而他也沉默不語。……這片森林全長11公里,最寬的地方有三公里。別忘了,它是從這個男人的雙手及心靈中創造出來的,沒有任何外界技術支援。…… 那些山毛櫸已經和我的雙肩齊高,一直延伸到雙目所及的遠處。
創造有如一種連鎖反應。他以最單純的想法,按部就班的執行著,…..當我們回頭往村莊走時,途中經過一條河,居然發現原本乾涸已久的河床,現在水流淙淙。
風也會傳播種子。當水回到大地,柳樹、牡丹草、野花一一復現。這些自然的變化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著。獵人們回到高地原野,開始獵野豬或野兔,他們或許看到地上冒出的樹苗,但沒有人想到那是布非耶的傑作;更不曾有人想像過光憑一個人的毅力和愛心,能讓大自然有所改變。
1935年,布非耶已經77歲。忽然有一天,官方派了一些人來巡察這個由布非耶創造的森林。他們異口同聲宣稱這是一片〔天然林〕,同時決定列入保護區,不准製炭者砍伐。
我最後一次看到布非耶,是在1945年的六月。那時他已是87歲的老人。當我坐車進入高地時,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。河水汨汨的流入池塘,池塘旁邊還種了一棵菩提樹。原先的廢墟修復成嶄新的房舍,周圍的菜圃與花園,井然混栽著各式各樣的白菜、玫瑰、韭蔥、金魚草和秋牡丹。
雖然才受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洗禮,但大地己有復甦的跡象。山坡上舖著一塊塊的小麥田和裸麥田;狹長的山谷下,草地開始吐綠。﹞
這故事應該是真的,不然怎能感動人的心呢。光禿的高原變成專家眼中的天然林;將死去的土地,後來有河水汨汨,草地開始吐綠。背後的原因就是艾爾則阿.布非耶這個人,從五十多歲到八十七歲。遠見、愛心、毅力、孤單,加上歲月的錘鍊。
寫到這裡,我想起尤金.畢德生(Eugene H. Peterson)的一段話:「我很喜愛農夫詩人溫得.貝李的作品,他在肯塔基州買了一小塊土地,不時關懷照料,如同藝術家委身於素材般的委身那塊土地。每次他提到【農場】和【土地】時,【教區】一詞就會浮現在我腦海。他提到關於農場的事,所說的正是我一直想在會友當中做的事,因為在牧會的工作精神層面裡,地方性是其中之一。牧師所要面對的問題是:「這群人是誰?我要如何與他們相處,使他們能成為神要塑造他們的那個樣式?」我的職責就是和他們同在那個地方,盡所能地教導、傳講聖經,真誠的對待他們,不作任何會妨礙聖靈在他們裡面塑造之工的事。有沒有可能神正在做一件我料想不到的事?我是否願意安靜地等上一天、一星期、甚至一年?我是否願意像溫得.貝李一樣,用五十年的光陰墾殖這塊土地,和這群人在一起?」
他還說:「在努力播下種子後立即想要尋找結果的人,將會大失所望。如果我想在明天晚餐吃到馬鈴薯,卻在今天晚上才去菜園裡種,是徒勞無功的。栽種和收成中間隔著漫長的黑暗、隱晦和寂靜。在持續等待的時間,我們仍要耕作、除草、栽培,並種植其他的種子。」(返樸歸真的牧養藝術;以琳出版,p.5)。
以上與關心鄉村福音工作的同工共勉。